殷无言

〔鲸枭〕寂静庄园(上)

1999pa,被1999背刺删号了,心碎,寂静庄园以外不会再写其他1999相关了(可恶这个还写了好久都写不完,为了赶进度,内容惨遭高度缩水)

本章7k+


SUMMARY:暴雨还有7天来临,达达利亚来到了莱艮芬德庄园。




                 ————   倒计时:7天  ————


1929.8月

"您好,请问这里是莱艮芬德庄园吗?"带着软凫皮贝雷帽,裹着灰黑色围巾的男人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庄园前。

涂了漆的铁围栏把庄园连着一大片土地围得严严实实,从雕着镂空兰花的大门朝里面望去,薄薄的白雾里能看见一间木屋,木屋后面大片的葡萄架子,茂密的枝叶中坠着成串的青葡萄。


"有人吗?"他提高了一点声音,黑框的眼镜和围巾把他的脸遮住了。


不远处的木屋门开了,一个穿着女仆服饰的深蓝色头发女子走了出来,她蓝灰色的眼睛看向门口的人。

她没有说话,眼神透露出来了疑惑。


男人用与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表不同,和人交流的时候他的语气很轻快自如:"小姐——请问你是这里的?"

她这样回答——一段浅浅的哼唱,然后微微弯起眼睛,朝男人笑了笑,然后是轻轻的"yes"。

她似乎不太擅长说话。


"好吧,可以给我开个门吗?"男人没有在意,指了指大门的上挂着的巨锁。

她走进,男人以为她会帮忙开门,但是没有。她只是双手放在围裙的兜前,静静地看着男人。


他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进去他必须先证明自己。

Откр двер。 "他低声念到。

清脆的、崩的一声,巨锁打开了。

"我可以进来了吗。"虽然嘴上这样询问着,他早就怡然自得地走进了庄园里。


蓝发寡言的少女点了点头,然后领着男人朝正中间的那栋房子走去。

走到门前,正好有人走出来。是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那人笑声很尖锐,他对着蓝发女人说:"远旅,他也是来避难的吗?"

远旅点了点头,小丑面具夸张地朝他弯了下腰:"莱艮芬德老爷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先生。"

"你叫什么?"他没有急着走进屋子,而是站在原地问。

"我是弄臣,先生。"小丑面具——弄臣,这样说道。"您不需要在意这些,我现在只是为莱艮芬德老爷工作,作为留在这里的义务。"


弄臣殷勤地替他打开门——他是对谁都这样谄媚吗?还是看准了,这个把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有什么独特之处?


走进屋子里,他慢慢地脱下了凫皮贝雷帽、围巾、还有黑色方框眼镜。橙黄色的头发有点被压塌,一双沉沉的深蓝色眼睛看向大厅正中央,红棕色牛皮沙发上的红发男人。

他似乎正低着头在看一封信,听到有人走过来,警惕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有些幼态的脸,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迪卢克·莱艮芬德老爷,"他露出洁白的牙齿,朝红发男人微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达达利亚,一个来找您求救的神秘学家。"


"为了暴雨?"(For storm?)迪卢克反问。

"为了暴雨。"


"……我已经把庄园里的非神秘学家都遣散了,空房间很多,你随便找一个地方住。不过因为女仆都遣散了,也没有人替你整理房间。"迪卢克缓缓地说。


"正和我意。"达达利亚简洁地说。

毕竟他们都知道,暴雨来临的时候非神秘学家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迪卢克又低下头去看手上的文件。达达利亚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忍不住般的询问:"你没有别的想问了吗?"

他步履轻巧地接近迪卢克——像一只敏捷的豹子,衡量对面究竟是同类还是虚张声势的猎物。

迪卢克没有抬头看他:"问你什么?你从哪里来,为何而来吗?"

达达利亚从喉咙轻轻地哼笑一声表示正是如此。

迪卢克红色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他的嘴角似乎总是故意向下撇,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没必要,神秘学家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在寻求一个避难所而已。只要确保你们并非来者不善,探查你们的过去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达达利亚怂了怂肩,"看来我是自讨没趣了。"

意料之外,迪卢克顿了一下,说:"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将文件放到一边,端坐着看向达达利亚:"神秘学家往往比较有个性,有互相了解的想法并非坏事。要是你们愿意在暴雨到来前的这几天保持和谐再好不过。"

"要来杯茶吗?"迪卢克微微朝桌上的茶壶扬了扬下巴示意。

达达利亚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在一旁的托盘上找了个干净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瓷的杯底透出不太清澈的茶水,达达利亚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壶茶说不定是迪卢克自己泡的。毕竟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不擅长泡茶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要坚持用托盘,以及放额外的杯子,这似乎是一个有些固执死板的人。

达达利亚也呷了一口茶,"咳咳咳……这是什么?"

什么茶,这么苦涩,还带着一股古怪的焦味?

迪卢克很平静地回答:"进口的绿茶,700美元50克。"

然后他慢吞吞地补充:"以及,远旅第一次学习用新电器煮茶的产物。"

"我以为她看起来很会泡茶。"达达利亚皱着眉咽下,然后把茶杯推远,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看到浑浊的茶水的时候早有预料,喝的并不多。

"泡茶之类的,苏联的女子学校应该教过吧。"达达利亚说。

迪卢克对达达利亚若无其事表示出来的观察力视若无睹:"她穿的确实是女子学校的衣服,但是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这里的每个人都和他们看上去不一样。"迪卢克两手支起,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但是达达利亚发誓,他绝对是用这句话来掩盖自己笑了的事实。


……

"对了,平时我去哪里找你?"达达利亚问。

"我平时在二楼的书房,从右往左第二间,左边是我的卧室。"他补充,"弄臣住在一楼,远旅选择住葡萄架旁的木屋里。"

达达利亚朝旁边的窗户向外望了望:"仆人和员工都遣散了的话,葡萄平时是谁在管?"


迪卢克沉默片刻,说:"没有人管。"


毫无疑问,远旅和弄臣并不会养这些葡萄,而唯一可能知道怎么做的迪卢克自己一个人也无法做到管理这么大一片葡萄,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这片葡萄的结局注定是随着越来越近的暴雨枯死。




               ————   倒计时:6天  ————


达达利亚花了昨天一个晚上处理了自己的房间,里面非常的干净,仆人们离开前甚至给床垫套了防尘袋。

虽然昨天似乎与迪卢克聊的很愉快,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立刻再去找迪卢克。虽然迪卢克叮嘱过:不要招惹远旅,但是达达利亚还是选择去找远旅"聊聊"。

远旅坐在木屋的窗口前,看着外面哼着歌。远旅哼的歌他很熟悉,是绿袖子。

达达利亚走过来听见,于是跟着哼,等到最后的音节结束,他才开口。

"你很喜欢音乐吗?"

"……Music……is……beautiful."远旅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在看什么?"他问。

"……绿色的……葡萄。"远旅小声说。

确实,深绿色的葡萄叶子之间,已经有了不少一串一串小小的绿色果实。

达达利亚安静地和远旅一起盯着小小的绿色果实,好一会,他问:"你喜欢葡萄吗?"

"……不知道……"远旅断断续续地说,"但是……迪卢克喜欢……"

她扒着窗棂,眼睛一点也移不开。

"……葡萄……"

达达利亚伸了一个懒腰,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您在想什么?"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在转角处出现。

"哈,我以为弄臣比起做幕后的窃听者,更喜欢作为舞台中央的小丑。"达达利亚不无讽刺地说。

"不,不,您不需要这样对我这样警惕——毕竟我只是一个讨人欢心的弄臣。"弄臣用手捂住涂满油彩的脸,笑眯眯地说。

"充满冒险精神的青年来到一个古怪的庄园,邂逅搞笑的弄臣,奇特的非人少女,身怀秘密的庄园主人。"弄臣笑着的表情一变,变成了陶醉严肃的神色,"多么充满戏剧性的故事开端啊——"

"您会喜欢其中的谁吗?还是对谁恨之入骨——激昂的感情,自由,来临的暴雨,一切将何去何从!"

达达利亚逐渐有些不耐烦,他露出了一个笑,捏了捏拳头:"我想,这里的主人应该没有说过不允许我们切磋一下吧。"

……

"好好好……"弄臣抱着头叫唤,"我认输我认输。"

"在这种动乱的、互相警惕的时代,在这种封闭的庄园里,您对于这些romantic毫无兴趣也是理所当然——"


达达利亚不可置否地轻哼一声。


他转身离开。

却听到背后弄臣古怪的笑声,还有仿佛诅咒一般的叹息声:"先生,您总会明白的。人的一生不长,但是意外总是比死亡来的更快。"


……

这座庄园里的人似乎都太奇怪。

达达利亚有些不适地独自在一楼的壁炉旁边坐着。他刚才花了点时间搞了点柴,把这壁炉点燃,让暖烘烘的火驱散一些阴雨天的潮气。

要是托克和冬妮娅知道他就像傻瓜一样,在收到那份传单以后就产生了什么希望。甚至亲自跑了过来,恐怕他的了不起的哥哥滤镜会碎的一塌糊涂。

达达利亚打开钱包,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要是托克和冬妮娅能知道的话。

达达利亚翻过照片,它背后写着的日期是1924年。

这是五年前拍的一张照片。

他一直记得托克那孩子很羡慕他,一直问"我为什么不是神秘学家?我也想要会那种神奇的魔法。"达达利亚会告诉他只有听话的孩子在长大之后才可能变成神秘学家——


"你也有一个弟弟吗?"


达达利亚背后的肌肉紧绷了一下,又缓缓地放松下来。

"是的,我还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妹妹。"

他转过头去,看见迪卢克板板正正地穿着黑灰色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脚上甚至还穿着驼鹿皮做的皮鞋。

顺着达达利亚的视线,迪卢克也意识到了自己穿着的不妥:"抱歉,我刚从外面回来,忙的忘记了换衣服。"

外出和在家里穿同一套衣服在他们那个阶层的潜规则里实在太粗鄙。


达达利亚耸了耸肩:"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意见。"

实际上他挺烦什么礼仪的,不过他平时也不太需要遵守这些罢了。

但是迪卢克还是坚持着先去换了套舒适的室内棉布衬衫和棉裤,再回来和达达利亚继续话题。


"听起来真不错,不过我只有一个弟弟。"迪卢克说。

达达利亚顿了顿:"你是指凯亚·莱艮芬德?"

"是的。"

达达利亚想起来了,莱艮芬德家很多年之前出走的养子,听闻是去自主创业了。但是在这片大陆上为了发财而全球乱跑的人实在太多了,人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会去猜测对方是否就是那个莱艮芬德家的二子。

他不清楚凯亚还是否活着,或许也只是亏完了带走了钱不再好意思回去,这样的事在这个时代太多了。

迪卢克有些无奈般地微微一笑——达达利亚很少看见他笑——他说:"本来我以为我还有挺多时间等他的。"

达达利亚有同样的体会,他也曾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等弟弟妹妹们长大成人。


"这就是暴雨。"达达利亚说。





                    ————  倒计时 5天   ————


"早,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达达利亚抬起头,看到迪卢克还穿着睡衣,困倦地坐在沙发上,红色的眼睛微微半阖着。

"……"迪卢克微微坐直了点,回答"没什么……只是有些失眠。"

想来也是,暴雨症候给社会带来了不少麻烦——到处都是混乱、疾病。作为酒庄和不少产业的主人,迪卢克估计比陀螺都要忙碌。

达达利亚很自在地伸了一个懒腰,歪歪扭扭地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你那些产业,反正过几天就会和非神秘学家一起变成一滩融化的泥水——别管那么多了。"

迪卢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杯子里深色的咖啡液倒映着他的鼻尖:"所以我在给莱艮芬德上百年的产业做一个句号。"

他侧过头瞥了达达利亚一眼。

"不只是我,我所有的员工、我的客户、我的合作伙伴们都已经等待着,为这个句号做好准备了。"

达达利亚弯了弯眼睛:"不愧是著名的慈善企业家,迪卢克老爷。我简直为您高尚的品德五体投地。"

达达利亚的语气太过于轻浮,迪卢克冷哼了一声。


"笃笃"

门突然被敲响了。

"莱艮芬德先生,我如约而来了。"门口传来了很活泼的声音。

迪卢克按了按太阳穴,小声地抱怨了一声:"这么早?"

但是这种疲惫的神色很快消失不见,他恢复了那种沉稳的模样,就像是一张假面。

达达利亚为他下意识显露出的信任而觉得惊讶。


门口进来的首先是一个金色卷发的少女,身穿绿色洋裙,眼睛弯弯露出洁白皓齿。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仆从,那人手上拖着巨大的包袱和一个行李箱。


"很高兴见到你,苏芙比小姐。"

"叫我苏芙比就可以了。"她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看起来,你这里真的已经遣散了所有仆从。"

迪卢克点了点头,让仆从把行李暂时放在一旁,同时邀请她来沙发上休息一下。


"在这种时候,往往人越多越混乱。"迪卢克说。

"我不明白……"苏芙比顿了顿,然后说"不过最近我家里很多的仆人都生病了,没有人帮忙的生活确实麻烦了不少。"

迪卢克摇了摇头:"也麻烦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我并不是那么娇生惯养的人。"

达达利亚托着腮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没有加入谈话。

苏芙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她提起了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我给你带来了那些魔药——不过我还没有研制出你想要的那种,等我成功了我会再过来一次的。"

她耸了耸肩:"或者到那时候已经太迟了也不一定,不过我会努力的。"


迪卢克没什么表情:"在暴雨下,即使是神秘学家,也不见得会安全。"


苏芙比沉默片刻,故作轻松的回答:"没错,是这样的,你明白就好。"


然后她招招手,让仆从把行李箱拿过来。苏芙比小心翼翼地打开行李箱,露出里面一只只塞着软木塞的玻璃试管。

她刚要开口,迪卢克却压了压手提前说:"我好像忘记拿给苏芙比的两瓶葡萄酒了,达达利亚,能麻烦你去帮我到地窖拿一下吗?"

达达利亚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姿势,就朝地下室走去了。他知道迪卢克这是在委婉地让他避一下。


等到达达利亚离开,苏芙比小声问:"他不可信吗?"

迪卢克摇摇头:"不,这只是因为暂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是最好的。"

达达利亚很聪明,迪卢克担心他会因为这些药剂想太多。

苏芙比不太理解他,不过她选择尊重。接着她开始介绍这些药剂的作用。

"这一排是营养剂……这一排是腐蚀剂……这一排是解毒剂,用蚂蟥、玻璃蛇蜥蜴血的那版……这一排是防水剂。"

迪卢克点了点头:"很好,谢谢你的药剂,苏芙比,我会把对应的报酬赚到你账上。"

然后她又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拿出三只小试管,"这是我额外附赠的,安全无毒除虫剂。我知道你有一大片葡萄,现在没有人手希望它能帮到你。"

迪卢克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没想到你这么贴心。"

"没什么,这种除虫剂我做了很多,很简单。"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苏芙比讲到了她打算做一批新的药剂去黑市试试水。

迪卢克提醒:"那里可不是什么文明交易的场所,我并不推荐你这么做。"

苏芙比不服气地说:"我还没试过呢。"

迪卢克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之间也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再多说就越界了。


过了一会,迪卢克说:"达达利亚估计没找到地窖,我去看看他。"

苏芙比点了点头,笑盈盈地回答:"我也等着你那两瓶红酒呢。"

迪卢克点了点头,朝达达利亚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找了一圈,停在了地窖门口。


地窖的门半开着,里面开着灯,飘出了浓郁的酒香。


"你看起来喝的很开心。"


当达达利亚微微举起一个玻璃酒杯——迪卢克不想猜测他是怎么去顺的杯子——酒杯里薄薄一层红酒就要见底。

橙黄色头发的男人微微红着脸颊朝他嘻嘻一笑,"迪卢克老爷,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就要醉晕过去了。"

完全是在胡言乱语。

迪卢克冷哼一声走过去拿过玻璃酒杯放在一边,分明看见达达利亚微眯着的睫毛下清醒的眼神。

他找了两瓶不错的红酒,然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坐着的男人的小腿,语气不冷不热:"这里是酒庄禁地,可没允许过你在里面偷喝我的佳酿。"

达达利亚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举手投降:"冤枉啊,明明是迪卢克老爷你让我过来的,这可是钓鱼执法。"

两个人一同走向大厅。

"我让你过来,没有让你在这里大喝特喝。"


等到两人到了大厅,行李箱已经合上放在了一旁。苏芙比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迪卢克找了个盒子帮她装好两瓶红酒,然后欢迎她的下次拜访——不过两人都知道这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苏芙比提起裙子行了一个礼,也礼貌的道别。身边的仆从又提起包袱和装了红酒的礼盒。

迪卢克送她到门口,当那扇门被合上的时候她若有所感地回头。

迪卢克朝苏芙比点了点头,旁边那个橙黄色头发的男人手肘撑在迪卢克的肩膀上,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  倒计时 4天   ————


"这是什么?"达达利亚看着桌子上的透明试管,里面流动着深灰色的液体。

"高效杀虫剂,"迪卢克顿了顿说,"你有过给葡萄喷洒农药的经历吗?"

达达利亚举起试管,在他的视线里挡住了迪卢克的一只眼。


"这是一个邀请吗?"他突然问。


迪卢克紧紧抿着嘴,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太高兴的神色,回答:"随你怎么想。"


达达利亚哈哈一笑:"不,我没有这样的经历。你介意我跟在你旁边学习一下吗?"

他有时候觉得迪卢克想要故意装作不动声色的那副样子简直有趣过头了。


……

迪卢克和达达利亚都戴着一顶草帽,脱了外套,袖子挽起来露出小臂。

达达利亚有些惊讶地发现迪卢克身上的疤痕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而迪卢克手臂上的肌肉也比他穿着外套的时候看起来多多了。

迪卢克专注地望着这些葡萄,皱着眉,神色带着一股隐隐的悲伤。

不少叶片的边沿都开始泛黄蜷缩,有的叶子则是被虫子咬了大大小小的洞。青色的淡紫色的葡萄藏在叶片之间,有的被虫子咬了洞,露出黑色的疤痕。


达达利亚于是想起几天前和远旅的交谈,【但是迪卢克喜欢……葡萄】,还有更之前的迪卢克很平静的那一句【没有人管】。


"暴雨结束以后,你还会再种一片葡萄吗?"达达利亚问。

迪卢克好一会没有回答,他说:"或许吧。"

迪卢克背对着他,蹲在一个歪了的葡萄架前面捣鼓着。

"我比起酒我更偏爱别的饮料。"迪卢克缓缓地解释。

"那也可以做葡萄汁。"达达利亚也在一个地方蹲了下来,他发现了一小串长势不错的葡萄,大部分的葡萄都已经染上了浅紫色,有几颗甚至是令人垂涎欲滴的深紫色。


他偷偷地探出手去。


他给迪卢克打工,收取一点报酬是理所当然的。达达利亚毫不心虚地想。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那圆滚滚的葡萄时,迪卢克突然反问:"你为什么不摘一颗尝尝呢?"


达达利亚被吓了一大跳,手立刻缩了回来,虽然他知道就算他光明正大地大吃特吃,迪卢克也不会怎么样,但是就是有一种偷东西被发现了感觉。达达利亚有点紧张地回答:"什么偷吃?"


"我是说,你可以找一颗尝尝看。"


达达利亚纳闷地终于把他刚才看上的那两颗葡萄摘下,用衣服下摆擦了擦,走过去将其中一颗递给了迪卢克。

"一人一颗。"

"谢谢。"

迪卢克仰起头接过了达达利亚精挑细选的葡萄,神色变都没变地剥了皮塞进嘴里。

达达利亚没什么戒心地学着迪卢克剥了皮把葡萄果肉塞进嘴里,然后骤然变了脸色,露出一副艰难的神色。


"真是出乎意料的味道……"他犹疑地看向周围的葡萄,"我再试一次?"


迪卢克任由达达利亚再次选了一颗看起来熟透了的葡萄,然后看他依旧露出了被酸倒牙的神色。

"好酸!"他含糊不清地说,语气不知道是称赞还是抱怨。


"是没成熟吗?"

"用来酿葡萄酒的葡萄,和直接食用的葡萄,还有用来做葡萄汁的葡萄都不是一种葡萄。"迪卢克摇了摇头,说。

这里大部分都是用来酿酒的葡萄,只有很小一片才是做葡萄汁的那种,那一小片是迪卢克后来种的。


达达利亚意识到了迪卢克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想了想,说:"不一样也不一定是坏事。"


迪卢克沉默地看向他。


"要是一直留恋在一片土地,为了留住什么而不管不顾地燃烧起来的话,就除了灰烬什么也留不下。"

达达利亚的眼睛里很亮。


迪卢克无意识地捻了捻一旁的葡萄叶片,绿色的汁液染上他戴着的白色编织手套。


"你说的有道理。"

迪卢克只说了这一句。


气氛骤然有些微妙的冷却下来。

达达利亚耸了耸肩,打住了有些越界的话题,乖乖地喷起稀释过后的除虫剂。

迪卢克显然对达达利亚的观点不怎么苟同,不过想来也是,他的性格向来就不是遇到意外会觉得"这样说不定也不是坏事"的人。

两人默不作声地工作了一会。

"今天的事情,总之谢谢你的帮忙。"迪卢克说。

"没什么,一直待在这里我也闲的骨头发痒。"达达利亚"哈"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我不讨厌这种平静的生活。"

迪卢克却说:"我有时候也觉得这里就是一潭死水。"

达达利亚觉得迪卢克真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人,他有时候过于谨慎和沉默,有时候又不吝于直白地表达信任。

或许这是属于华尔街的一种手段。达达利亚毫不客气地揣度。

然后他伸出拳头,朝着迪卢克:"有空和我打一架?"

"今天我还有事。"迪卢克回答。

"那就明天。"



这两人写的好矛盾,删删改改,累哦……

祝所有大朋友小朋友儿童节快乐!

是儿童小迪

可配合短篇甜甜花,落落莓,小灯草 一起食用😘😘😘

【鲸枭】你好,花园宝宝(下)

  

"……达达利亚,陪我坐一次飞飞鱼吧。"他说。




这里没有风,达达利亚玩偶橙色的短绒毛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达达利亚眨了下眼睛,说:"好的。"

等到叮叮车呼啦呼啦地来到他们面前,达达利亚抓着迪卢克的手追在飞飞鱼的后面,另一只手用力挥着。

迪卢克紧紧跟着达达利亚狂奔,他第一次没有思考"这不合理",把这些全丢在了脑后,只想坐一次飞飞鱼。花园里本来是没有风的,但是当他跑起来的时候,迪卢克感觉到了风温柔地抚过脸颊。

假设他现在知道这是什么敌人的诡计,恐怕也已经无法脱身了。

好在飞飞鱼终于意识到这一对乘客,渐渐停啦下来,五颜六色的灯规律地闪着,发出叮叮叮的响声,门向两侧打开。

达达利亚的手轻轻放在迪卢克背上。

他知道,这是"走吧"的意思。

迪卢克走进了飞飞鱼。

内部是圆顶的,看起来比较狭窄,但是达达利亚和迪卢克身形比刚认识的玩偶朋友们都小,所以并不拥挤。他们两人坐到圆桌前。

没有人再上车,随着叮叮叮的响声,门关上了。

飞飞鱼开始启航。



迪卢克透过窗户看向外边,艳红的宝石蓝的花团一簇一簇,从天上看下来像是各色的斑点。飞飞鱼飞的不高,它在密密的树丛中穿行着,树叶与树叶摩擦,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仿佛风温柔地吹过一样。


这里没有黄昏,只有明媚的白天和昏暗的夜晚。就像玩偶只有善良的,就像非黑即白。


迪卢克突然开口:"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达达利亚哈哈一笑,把问题丢了回去:"你是在邀请我一起走吗?"

这下迪卢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毫无疑问,达达利亚是与他立场对立的敌人,但是在这短短两天,迪卢克对达达利亚了解了太多。倘若只是素不相识的敌人,他大可以当做是残忍的暴徒、血腥的刽子手,毫不留情地审判。但是了解以后,就会发现你的敌人也是人,有理想有信念,有家人有爱。这时候,越是知道愚人众的可恶,达达利亚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越是复杂到难以捉摸。要是在童话的故事里,尚且可以非黑即白,仇恨也可以轻易握手言和,但是迪卢克是住在童话外的人,达达利亚也是。

于是,越是了解达达利亚,迪卢克越是不知所措。他能杀死敌人,杀死怪物,却难杀死母亲的儿子。

甚至可以说是……爱恨交织。


迪卢克顿了一下,他不太理解自己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一个词语的。


"迪卢克,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看什么,我心里想着事,脑子里乱糟糟。迪卢克默默地在心里回答,但是实际上他言简意赅地说:"我在看外面。"


达达利亚挤过来看迪卢克旁边的窗口,煞有介事地环顾了一圈,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飞飞鱼还是在高高的树枝丫间穿梭,翠绿的草坪缓缓起伏,四处点缀着灌木。再往外是灌木丛组成的墙,扎扎实实,保护这一圈童话般的王国。

达达利亚凑得太近,迪卢克似乎能感觉到若隐若现的气味……在柔软布偶之外的气味,微微令他心悸的气味。要是让迪卢克取名,他愿意把这种气味的名字取为"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实在没找到什么能让迪卢克魂不守舍的理由,恨恨地瞪了一眼所有的下面的事物,即使这让他像个幼稚的孩子。


"是的。"迪卢克突然说。

"什么是的?"达达利亚为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大为困惑。

迪卢克小小地咳了一下,达达利亚恍然大悟:是在回答自己前面的问题,也就是——迪卢克是在邀请他一起离开!


达达利亚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迪卢克,与其说这是一个亲吻,由于玩偶的形状,这更像轻柔地用脸部摩挲。

迪卢克清晰地感觉到达达利亚脸部短短的绒毛蹭过自己的脸颊,有点痒。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两个人默契地坐在飞飞鱼上,没有再说一句话。达达利亚没有回答迪卢克的邀请,但是或许他的吻又回答了什么。

等到飞飞鱼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两个人牵着手走了下去。


达达利亚等飞飞鱼离开,凑在迪卢克耳边小声说:"等到今晚,你跟着这个轨道往那边走过去,穿过灌木丛,然后外面是一片海。"

"依古比古会在那里上船,你跟着他坐上那艘船,就会离开这里了。"


达达利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往昨夜的亭子走去——已经很清楚了,他不打算离开这里。

可是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论是作为他父母的孩子,还是作为女皇的利刃,他都没有理由把自己困在这个童话里。

迪卢克走过去,达达利亚转过身背对着他:"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迪卢克。"


"和我一起走,达达利亚。"迪卢克的声音轻却急促。


他感觉自己一直没有弄清楚状况,莫名其妙的童话世界,莫名其妙出现的执行官,莫名其妙地喜欢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经历分别。由于太茫然太突然,他的内心甚至来不及感到分别的悲哀。

达达利亚沉默地背对着他,良久。


突然,他转过头,看着迪卢克哈哈大笑:"不好意思,亲爱的迪卢克。"


"什么?"迪卢克更加混乱了,毫无疑问,达达利亚的脸上是真正的开心。

"快离开吧,迪卢克。"达达利亚欢快地眨了下右眼,"我发誓,等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一定在你旁边。"

"那你刚才——"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我伤心。不过要是再不坦白,恐怕你要在这里抱着我大哭了!"

"我才不会抱着你大哭!"迪卢克恼火地说。

"总而言之,快去吧,迪卢克!"达达利亚很温柔地看向他,"我在外面等你。"


天快黑了


迪卢克顺着铁轨往翠绿的灌木墙跑去,很快看到了一个窄窄的三角形的小洞。穿过灌木墙,外面是一片海,海的一边接着这里的灌木花园,一边接着很远处的夜空。现在天还没有全黑,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一片。花园的外面是有黄昏的。


迪卢克开始感觉到困倦,但是他克制着,找到了依古比古,在努力比划以后他爬上了依古比古的小船。


依古比古也爬上小船,解开绳索,船朝着天边渐渐漂去。依古比古从脚边拿起船桨,慢慢地划起来,哗……哗……哗……


从天空的四个角缓缓传来了歌声,就像远处荡来的波痕。


        天黑了,星闪烁,

        大海静悄悄……


迪卢克本来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是还是在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和歌声里睡着了。他躺在船舱里,想起了达达利亚的那个轻柔的吻。


等到迪卢克终于醒来,他发现自己还在海的中央,四周的天已经大亮,白色的天照着没有任何颜色的水。船里的依古比古已经失踪了,船桨被留在了船上,指向一个方向。迪卢克拿起桨,开始用力地向着那个方向划。也不知道划了多久,天空越来越亮,他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


迪卢克发现自己躺在酒庄的床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睡过去的达达利亚。迪卢克刚起身,达达利亚就惊醒了。


"早上好,达达利亚。"

〔鲸枭〕你好,花园宝宝(中)

ooc和幼稚园预警

快跑




"我们先去找玛卡巴卡,但愿他不要在清理事物——不然会有擦过车轱辘的肥皂擦你的脸。"


车轱辘……迪卢克僵了一下。

"我会躲开。"他言简意赅地说。

"然后你想被他追着擦脸?"

"……"

迪卢克平静地走到达达利亚的前面,说:"总之,希望他不要在清理事物。"

达达利亚在后面大笑。


出乎迪卢克的意料——指的是玛卡巴卡头顶的三个奇怪发型出乎意料——他不太明白现在小孩子们的玩偶为什么长成这样。他们走到玛卡巴卡的地洞前时,这个发型古怪的玩偶正在堆石头。

玛卡巴卡朝迪卢克和达达利亚挥了挥手,依旧低下头自顾自的堆石头,由大到小。

等他好不容易堆好,一转身,又不小心把尖尖的石头堆碰散了。

最上面那颗是圆形的小石头,咕噜咕噜一路滚到迪卢克面前。

他弯下腰——俯下身——算了,侧过身子,捡起了那颗石头。

然后迪卢克缓缓地走过去,把石头放在四处拾捡圆盘一样的其他较大的石头的玛卡巴卡身边。

玛卡巴卡蹲下身(它可以做到这一点!!!),捡起了圆圆的小石头。

奇怪发型的玩偶朝迪卢克伸开双臂(依旧是蹲着)——这是一个抱抱。

迪卢克犹豫好一会,凑过去飞快抱了下。他猜测,这也是一种"成为朋友"。

然后他们和玛卡巴卡告别。


"不公平——完全不公平——"达达利亚大声抱怨,"你都没有抱抱我,而我帮了你这么多,却比不上玛卡巴卡!"

迪卢克说:"难道你也是一个每天唱唱跳跳无忧无虑的幼稚玩偶吗?"

"哼,你形容的恐怕是蒙德人吧。"达达利亚不满地反唇相讥。

"那又如何?"

他回头看向达达利亚的眼睛:"世界上没有战争,人们可以不用饱受摧残,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就是我希望中的蒙德。"

达达利亚的笑声嘲讽意味很重:"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战争不过是大的纷争。更何况,一个人的生活,并不会因为没有战争而变得更加幸福。"


"但是原本幸福的人会因此不幸!!!"迪卢克很激动地反驳。


"愚人众是女皇的刃。女皇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达达利亚语气很平静,"死去的愚人众也不会幸福,失去儿女的至冬人也不会幸福,但是我们都是光荣的。因为我们是为了这世间最纯粹的理想牺牲的。*"


"简直无可理喻!"迪卢克愤怒地评价。


达达利亚走到迪卢克的前面,蓝色的鲸鱼玩偶背对着迪卢克。

"你不明白,是因为你不是女皇的子民。而我也无法强迫你理解。"

迪卢克冷冰冰地说:"我当然无法理解杀人犯和他们的父母。"

"……"



达达利亚知道自己无法说动迪卢克,不再说什么。

四周渐渐传来了轻柔的音乐,迪卢克感觉自己开始犯困。

"是睡觉的时候了。"达达利亚说。

迪卢克还在生气,但是达达利亚又是一副任他生气的纵容模样。导致他有些别扭地问:"就睡这里吗?"

达达利亚摇了摇头,"我们得找一个地方。"

迪卢克不认识这里的路,只好跟着达达利亚乱转。


达达利亚带着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一处花园,迪卢克迅速回忆起那里有一个白色的小凉亭。

"我们睡凉亭的椅子上。你应该不介意吧,迪卢克?"达达利亚已经先他一步,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


迪卢克还站在凉亭外面,问:"如果我不睡在这里会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达达利亚语气很随意,"如果你想要在草坪上突然睡过去,第二天被路过的叮叮车撵成小鸟饼的话随便你。"


迪卢克板着脸(大概),在达达利亚的对面背着他躺下。

他感觉到自己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困倦起来。

他还想让达达利亚转个身,不要再盯着自己的后背,还想抱怨一声"我不是小鸟"。但是在越来越轻柔的音乐中,他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迪卢克听见了泠泠的水声,大脑里出现了桨缓缓划过水面的画面,哗……哗……哗……


   天黑了,星闪烁,

   大海静悄悄……


他想起来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半圆形的手尖微微抽动,心里涌起了钝钝的,酸涩的哀伤。



……

"早,迪卢克。"

"早。"迪卢克朝达达利亚点了点头,过了一夜,他对达达利亚那些话的愤怒也消失了大半。说到底人和人的想法就是不可能一样的,迪卢克想。


在他眼里,至冬人民对于女皇理想的簇拥是狂热到可以说是迷信荒谬的程度。有什么理想值得让这么多家庭破碎,让这么多人死亡?


迪卢克没有对着达达利亚再发脾气,可也确实对他冷淡了不少。达达利亚又带着他去了一栋土丘一样的房子前面。



"前面是汤姆布利柏家。"

达达利亚和迪卢克走到离房子还有50米左右的距离时,就不再开口说话。

迪卢克也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红色和绿色的条纹衣服,棕色和粉红色的条纹衣服,粉红色和黄色的条纹衣服。三个完全可以说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玩偶,只有头发(应该是头发?)颜色不一样。

三个玩偶从房子里窜出来,跑到晾衣服的绳子旁,若无其事地在露天开始穿裤子。

迪卢克猜测,可能,是因为玩具的世界里不会因为不穿裤子犯扰乱治安罪。

然后三个条纹玩偶开始跳舞,天上的男声高高兴兴地唱歌:


     欧姆布利柏,汤姆布利柏,敲敲门

     欧姆布利柏,汤姆布利柏,坐下来

     欧姆布利柏,汤姆布利柏,鼻子在这里

     欧姆布利柏,汤姆布利柏,总是这样做


迪卢克即使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依然觉得很荒谬。他侧过头,却看见达达利亚很认真地看着。

达达利亚微微眯着眼睛,身体随着歌曲微微晃动,身体周围环绕着舒适的氛围。

迪卢克对于达达利亚的印象总是在变化,他似乎过于矛盾,纯真和残忍,热情和冷酷,这些在他身上就像硬币的两面,截然不同却同时存在。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迪卢克无法做到纯粹地喜欢他或者讨厌他。


三个条纹衣服的玩偶跳完舞,挨个过来和迪卢克握手。天上的男声高兴地宣布迪卢克和汤姆布利柏·安、汤姆布利柏·哦、汤姆布利柏·咦都成为了朋友。


安这个名字可以理解,咦和哦又是什么。

要不是不能说话,他肯定要矜持地点评几句。


然后三个汤姆布利柏又和达达利亚拥抱,但是安的裤子不小心掉了下来。

另外两个汤姆布利柏捂住嘴,安四处张望一圈,一副周围没人的样子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裤子。

由于太莫名其妙,迪卢克甚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达达利亚默然地后退两步,站到迪卢克旁边。

咦跑过去想帮安提起裤子,结果一弯腰——咦的裤子也掉了。

五分钟后三个汤姆布利柏裤子都掉在地上摔成一团,迪卢克微妙地觉得这种场景不应该发生在儿童玩具上。



达达利亚和迪卢克与捡裤子的三个汤姆布利柏告别。

"本来我们还应该去看看小点点和小豆豆们。"达达利亚说,"但是他们又太小,人数又太多。迪卢克,你该早点回去了。"

迪卢克的玩偶很难表现出复杂的表情,可他确实不知道该做哪个表情。


"那你呢。"


达达利亚微笑着说:"我的家也不在这。"

但是他站在花丛里没有动弹。


迪卢克意识到了


他一路走来,其实早有猜测,但是什么也没有问。

他不知道外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但是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


"呜——呜——"


巨大的响声慢悠悠传来。

"那是什么?"迪卢克问。

"飞飞鱼,一种交通工具。"

"……达达利亚,陪我坐一次飞飞鱼吧。"他说。



*女皇的理想是世界上最纯粹的,"女士"的评价

是《你好,花园宝宝》的封面(?)

文在这里 

好崩溃,好好笑

〔鲸枭〕你好,花园宝宝(上)

啊啊啊啊好救命,和群友口嗨的花园宝宝pa(我居然真的写了……)

ooc和幼儿园预警




晕眩,

耳边传来风的声音。

迪卢克睁开眼。

明媚的鹅黄夹着浅绿的草坡被浓密的树林围住,高耸的白桦树、橡树均匀分布着,几只不知道品种的鸟站立在树枝上此起彼伏地唱歌,听起来像是尖尖的口琴。

他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起身环顾四周——起身,然后他一下子用力过头了——"嘭"。

好奇怪的声音。

迪卢克头朝下地栽在了毛茸茸的草坪上。他感觉到了草坪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硬,刺痛了他的脸颊。他伸手摸了一把,粗粝的草从他的指尖——等一下,他没有指尖。

迪卢克神色非常凝重。

他没有指尖了。

迪卢克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变得奇形怪状。

他费力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米白色的圆滚滚肚皮,半圆形的褐色小短手,以及根本看不见的腿。


"嘿!"

远远的传来了呱唧呱唧的走路声。

"哈哈!"然后迪卢克惊恐地看见一个圆滚滚的鲸鱼(那是鲸鱼吗?)从高处的草坪咕噜咕噜地滚了过来。

他想躲开——但是迪卢克的腿太短了,他很费劲地往边上躲,还是失败了。

"嗙"

迪卢克被撞翻了。

罪魁祸首还在哈哈大笑,他伸出蓝色的半圆形小短手,说:"不好意思,正常走路实在是太慢了,我总是忍不住找一些捷径。"

迪卢克拍开了这个蓝色鲸鱼的手(其实他们的手完全碰不到),冷冰冰地说:"我自己起得来。"

他确实依靠自己起来了,并且很快地适应了现在圆滚滚的身体。

被拒绝了的蓝色鲸鱼也没有生气,眨着深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狼狈地学会控制自己的手脚。迪卢克心中有点火气。

"你在这里看着我干什么?"他语气不善地问。

"我叫达达利亚,"蓝色鲸鱼摇头晃脑,"你叫什么,小鸟。"

迪卢克说:"我才不是小鸟,我是迪卢克。"

他才刚说出口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他应该起一个假名的。但是看着周围明媚的草坪,红色和蓝色的花团,他的精神忍不住放松下来。

他疑心这里是什么捕食者的甜蜜陷阱,让待在里面的人丧失行动力(变成圆滚滚的毛绒玩具)和离开的想法。

"好的,迪卢克。"达达利亚又念了了一遍迪卢克的名字,然后说:"我喜欢这个名字,很特别。"

迪卢克看向他,"哪里特别?"

"三个字的名字之前只有飞飞鱼、叮叮车、小点点。"达达利亚一本正经地说了三个很搞笑的名字,"但是你叫迪卢克,而不是迪迪克,或者卢卢克。"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要和我成为朋友吗?迪卢克。"达达利亚突然说,"只需要一个抱抱。"


迪卢克警惕地拒绝了,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例如成为朋友之后就必须留在这个名字都叫飞飞鱼叮叮车的可怕地方:"不,我暂时还不需要朋友。"

达达利亚看起来很失望,语气变得可怜巴巴:"真的不可以吗?"

迪卢克无动于衷:"不可以。"

达达利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嘘。"达达利亚朝迪卢克比了一个噤声。

一个长着椭圆形蓝色脑袋的玩偶走了过来,他站在不远处的桥上兴高采烈地朝这里挥手,达达利亚也高高兴兴地挥手。


一个优雅的男低音传入迪卢克的脑袋,"是达达利亚!依古比古很高兴,快和好朋友达达利亚打招呼吧,依古比古。"


迪卢克吓了一跳,达达利亚一把抓住——用自己半圆形的手按住——迪卢克,朝他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迪卢克沉默下来。

然后那个应该是叫做"依古比古"的蓝色玩偶呱唧呱唧地走过了桥,路过几个圆乎乎的红色花团,又停下来和达达利亚挥手。

达达利亚也挥手。

依古比古又走了一会,大约离他们还有十米远,又开始停下来挥手。达达利亚也再挥手。

迪卢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两个,觉得活像什么邪教仪式。

依古比古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他纯黑的针织瞳仁看向迪卢克。


"这是谁?这是新朋友,迪卢克!依古比古快去和迪卢克交朋友吧!"


迪卢克差点后退一步。

依古比古伸出毛茸茸的蓝色的手,轻轻碰了碰迪卢克半圆形的手,朝他眨了眨眼睛。

迪卢克觉得自己恐怕是疯了才觉得一个奇形怪状的玩偶像一个绅士一样彬彬有礼。

迪卢克矜持地用自己半圆形的小短手碰了碰毛茸茸的依古比古的手。

达达利亚看着,也朝着迪卢克伸出手。


"达达利亚也想和迪卢克做朋友。"男低音说。


迪卢克瞪——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能做出瞪的表情,总而言之,不太高兴地回视。

达达利亚坚持伸着手。


"看来迪卢克并不是很想和达达利亚做朋友。"男低音透露出了一点遗憾。


依古比古看着他们,很严肃地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背。


"依古比古想要帮助自己的两个朋友也成为朋友。"男低音说。


迪卢克差点被拍地咕噜咕噜朝达达利亚混过去。看来今天不和这个达达利亚成为朋友会产生很多麻烦。他心想。


迪卢克伸出手飞快地碰了下达达利亚的手。


"在依古比古的帮助下,迪卢克和达达利亚成为了好朋友。"男低音喜悦地说。


依古比古高高兴兴地转了一圈。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那是谁?哦,是唔西迪西!"

一个穿着连衣裙,黑色圆脸,太阳花一样的玩偶从远处走过来。她的动作很轻盈地走走跳跳。


唔西迪西走到他们面前,提起裙角微微鞠了一躬,头顶彩色的小辫子轻轻颤了颤。

突然,响起了音乐,男低音开始唱歌。


" 唔西迪西,我来了 ,

最特别的唔西西 ,

最特别的迪西西 ,

依西、唔西、迪西,嘟——"


与此同时,唔西迪西开始跳舞,拍拍腿,拍拍手,转圈的时候裙子形成一个漂亮的圆。


迪卢克:?


等唔西迪西跳完,依古比古很高兴地挥手,达达利亚也挥手,迪卢克犹豫了一下,跟着挥手。

"依古比古很喜欢唔西迪西的舞蹈,大家都很喜欢唔西迪西的舞蹈。"


"唔西迪西今天过来做什么?"

黑色面孔的玩偶抬起手指指依古比古,然后转了一圈,跳了下。

"原来是来邀请依古比古一起去玩。"

依古比古点了点头。

"依古比古同意了。"


然后两个玩偶手臂挽着手臂,朝达达利亚和迪卢克挥着手离开了。


等到看不见两个玩偶,迪卢克转向达达利亚:"那个声音是什么?"

达达利亚:"我不知道。"

"那两个玩偶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听到了吗?那是依古比古和唔西迪西。"达达利亚回答。

迪卢克恼怒地说:"我知道那是依古比古和唔西迪西!"

达达利亚噗嗤一声笑了。

"你又在笑什么。"

达达利亚晃了晃圆滚滚的身体:"你说依古比古和唔西迪西的样子真可爱。"

迪卢克觉得面前的鲸鱼玩偶似乎在讽刺自己。

"我听过你的名字。"迪卢克冷冰冰地说。

达达利亚停止像一个傻瓜一样晃动身体。

"达达利亚,愚人众十一席,公子。"他说。

"没错。"达达利亚说。

"但是你看,"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半圆形的手,"我现在只是一个甚至碰不着自己脚的鲸鱼玩偶。"

迪卢克默然。


他思考了片刻,问:"这是你们愚人众做的吗?"

达达利亚哈哈一笑:"当然不是。我们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东西,而且把大家都变成玩偶也不是我们所图。"

他暗示性地说:"或许你应该换一个角度猜测,这样美好的童话一样的地方不一定是阴谋的产物。"

迪卢克若有所思。


不等他问出更多问题,达达利亚就拉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你的问题太多了,"达达利亚撒娇似的抱怨,"光问可没有用处,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先去认识这里的所有人。"

迪卢克本来想问为什么,但是他觉得这对于自己也没有坏处,于是安静地跟着达达利亚走向远处。






〔鲸枭〕新芽(1)

一点掉san文学,总之我写的很快乐。


"迪卢克老爷,茶要凉了。"


迪卢克头也没有抬,也没有理会这个声音。他向来是个有礼貌的人,但是似乎对这个声音已经嫌恶到刻意忽视的无礼地步。

那个声音又从他背后响起,带着些撒娇般的抱怨:"你不理他,那理理我好吗?迪卢克,你的屁股好翘,好可惜,要是我可以有手就能够捏捏它了。"


迪卢克耳根霎时间烧红,他转过头恨恨地瞪了一眼。"你除了性骚扰我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他的身后没有别的人,只有椅背,陪伴他足足五年的皮质长背椅,哑光质感的牛皮面。


刚才说话的正是这把椅子。


椅子仿佛湖面的波纹一般颤动,两边的木质沿拥抱似的朝男人聚拢、生长。

"没有,其他事情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椅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它就像还在树上一样,木质的沿肆意生长,枝丫朝着高处竭力伸展。皮面又像活的一样柔软,抚摸时还会发出哞哞的叫声。

迪卢克坐在椅子上,就好像坐在牛的背上,屁股下柔软平整的椅面逐渐变得不平整,他甚至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牛脊背。


他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牛驮着他慢慢向前走。


然后那个声音又开始叫唤:"茶要凉了,迪卢克。"

迪卢克不得不起身,拿起茶杯打算一饮而尽,刚刚催促他的茶杯高高兴兴地扭曲成波浪形,茶水差点漏出来,挂在杯沿尖叫:"我要掉下去了,迪卢克,救命啊!"


迪卢克很平静地回答:"那你应该找茶杯救命,而不是我。"


茶水还是掉在了地上,被茶水洇湿的地毯仿佛风吹过的麦田,齐刷刷摆动的毛绒像是海底生物的触须。他现在地毯上,被毛绒的浪拖着起伏,像一艘小船。被他踩到的地方毛绒七倒八歪,簇拥着他的鞋底,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看,你把地毯弄湿了。迪卢克,你真是个坏孩子。"地毯的毛绒摆动着,慢吞吞地指责。


"和我没有关系。"迪卢克很直白地说。


地毯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笑声,好像每一根绒毛都在笑,它说:"但没人相信你,就像没人知道你每天都在和家具聊天。我们怎么会和人聊天呢?"

"你只是在和自己脑海里的幻想聊天而已,迪卢克。"


迪卢克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又坐回椅子上。他拿起钢笔,开始看文件,干脆把那个声音忽视掉。


"迪卢克,迪卢克——"


那个声音因为得不到回应愈发不满,然后迪卢克的钢笔就融化了,像是被点燃的蜡烛,从尾端开始融化,黏糊糊地粘在文件表面和迪卢克的手上。

迪卢克微微皱起眉毛,他说:"这只钢笔是限量款,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阿贾克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像是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融化成一滩的钢笔蠕动着再一次混合,变成原来的样子——至少看起来和原来差不多。

那个声音好像有些委屈,"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迪卢克。"

迪卢克侧身翘起一边的腿,点了点头,示意:我在听。

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变了,迪卢克,你不爱我了。"

然后一个橙黄色头发的男人从地毯中浮现出来,最先出来的是他的面孔,穿破一层膜一般从地毯里、浮动的绒毛里出现。那些先前会笑的绒毛全都安安静静,只装作沉默的水草。

他出来的时候,窗帘无风自动,最外层半透明的坠着长长水滴型玻璃的纱层轻轻浮动,暗红色的水滴型玻璃互相碰撞,清脆的碰撞声组成了圣歌。

迪卢克听的不是很清楚,那声音太过轻微和朦胧,他只听到了反复重叠的吟唱"啊,欢迎……欲望……爱……升起……新芽……"


阿贾克斯似乎完全不在乎那些因他沉默或者为他唱歌的东西,高高兴兴地朝迪卢克扑过去。


"迪卢克,我真想你,亲亲我嘛。"

迪卢克于是抬起头亲吻他的嘴角,然后说:"你把我的钢笔弄坏了,阿贾克斯。"


橙黄色头发的"人"很不高兴地说:"我不是帮你把它复原了吗?"


迪卢克叹了一口气,拿起那只钢笔朝一旁的废纸划了几下,墨水瞬间涌出洇湿了一大片,形成了诡谲的花纹。

"你只是把它表面修好了。"


阿贾克斯恼怒地说:"好吧,那你要怎么办?事先说好,消失这样的要求我可做不到。"


迪卢克很冷静地和他(或者它、祂,谁知道呢)对视,说:"那我要求今晚不要做梦。"

达达利亚眨了眨眼,他深蓝色的眼睛没有高光却总是显得很纯粹。

"好吧。"

达达利亚耸了耸肩,"但是,迪卢克,你要知道。"

"拖延也只是一时的而已。"

迪卢克很不高兴地抿起嘴,他当然知道,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到可以自然地放下一切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穿过红棕色的实木门,穿过酒庄,朝着北边望去,直到目光越过山岗落到蒙德城上。

他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

达达利亚亲昵地把脸凑到迪卢克面前。迪卢克看见了花,数不清的风车菊在达达利亚的脸上绽放,呼啦啦地旋转着,橙红色的花叶紧挨着互相拍打,馥郁的芳香涌入鼻腔。

"亲我一下嘛。"其中的一朵风车菊慢吞吞地转动着花瓣,橙红色渐渐、渐渐转成了荧光的血色,又迅速凋敝,发出了成熟的腐臭味。

迪卢克眨了眨眼,眼前是达达利亚的脸,肉色的鲜活的脸颊,柔软的橙黄色发丝,蓝宝石一样的眼中还挂着纯粹不含杂质的喜爱。于是他仰起头亲吻达达利亚的唇,干燥,柔软,没有任何的气味。

达达利亚的唇太柔软,沼泽依附着他的唇生长,把一切都要吸进去。

达达利亚拥抱他,所有的事物都站起来拥抱他,墙壁的缝隙里钻出黑色的细枝,天花板斜斜地倾轧下来。

迪卢克感到一阵窒息,他没有选择,只能紧紧抱住面前的达达利亚。


落落莓,小灯草,甜甜花(3)

自从迪卢克发誓要当达达利亚的小灯草以后,他在每日练剑以外,还有一个新的工作——每天去床头看看自己的神之眼能不能再亮起来。

他把长大过后的自己当做目标,睡前甚至对着夜枭团子玩偶郑重其事地对视好一会,似乎这样就能从中了解过去的自己。

他问凯亚,自己是不是拿到神之眼之后就渐渐变得非常厉害。

他也问过凯亚,自己当初是怎么得到神之眼的,想要追根溯源重新掌握一次。

凯亚就会变成油嘴滑舌的模样,只肯说当初迪卢克就是10岁得到的神之眼,更多的再也不肯说,只是扯东扯西,或者拿平时根本不上心的工作当借口脱身。

最近蒙德城里面也算得上安全和谐,虽然遭受过创伤,大家依旧默契地装作一如既往。有时候琴,丽莎,安柏会来晨曦酒庄拜访,带着一些给迪卢克的小礼物。(安柏还送了迪卢克一个手缝玩偶,长得和兔兔伯爵很像,被迪卢克放在床头柜里。)

迪卢克知道她们认识以前的自己,但是有时候他有点害怕她们。

他依旧记得琴和丽莎第一次看见自己,代理团长"咚"的一声直愣愣地单膝跪在他面前,抱着他哭的泣不成声。丽莎则是看似平静地站在一边,只是空气中不停传来"噼啪"作响的雷声。

他们对自己、对凯亚的态度都很奇怪。

迪卢克记得琴——他们小时候就一起玩,但是他还是被吓了一跳,就像他睁开眼看见凯亚居然是凯亚的时候。

不过还是凯亚的变化更大一点。

如果没有他深色的皮肤和特别的眼睛,迪卢克恐怕会觉得这是一场诈骗。

而且他也不再叫自己义兄,而是迪卢克

迪卢克,不要老是听达达利亚胡言乱语。迪卢克,你的工作还真是繁忙。


迪卢克手忙脚乱地给琴擦眼泪,丽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也紧紧地抱了他一下,眼角闪着光。

迪卢克扭头想向凯亚求助,却看见他在不远处的转角和安柏说话。

安柏神色很愧疚,似乎在说什么"我们已经尽力了……对不起……"

凯亚轻飘飘地笑着,拜拜手,"没关系……早就预料到了……"

他感觉似乎不是适合打扰他们聊天,只好忍受奇怪的氛围,和哭的稀里哗啦的琴。

他从未如此期待达达利亚可以突然冲进来,拉着他跑出去,不管做什么,都比在这里要好的多。

想到达达利亚,迪卢克就透过窗户向外张望——他正好看见了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也正好转头,看见了偷偷踮起脚的迪卢克。

我的小灯草。达达利亚用口型说。

迪卢克压下嘴角的微笑,用口型回答:阿贾克斯,我想你了。


达达利亚睁大眼睛停顿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

等到迪卢克再偷偷扭头去看的时候,他看见达达利亚整张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几乎变形。

迪卢克被他扭曲的面孔吓了一大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琴抬起红肿的眼睛,正好也看见黏在玻璃窗上的达达利亚,直接被吓的打了一个嗝。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一把将迪卢克护在身后,风鹰剑上一道寒光闪过,直直指向达达利亚。

迪卢克连忙伸手去阻拦琴,他大声喊道:"等等!"


他憋红了脸,"不可以伤害他,阿贾克斯的肚子里有我的小孩!"


风鹰剑掉在了地上,丽莎脸上优雅的笑容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安柏的下巴和风鹰剑一起掉在了地上。

凯亚的脸色可以看出来比以往要黑一个度。

达达利亚也听到了,他可悲地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比起"完蛋,暴露了"居然是"得意"。

于是达达利亚决定尊从本心,趴在玻璃上洋洋得意地朝室内众人眨了眨眼睛,又吐了下舌头。

凯亚微笑着捡起琴的风鹰剑,"琴团长,借用一下你的剑。"

然后一个冲刺就往玻璃窗跑去,神色扭曲的好似恶鬼。(凯亚小队长已经散发出了可怕的黑气!!安柏惊声吐槽)

凯亚追着达达利亚跑了出去,迪卢克有些焦急地踮起脚往外看。他不清楚大家为什么这幅吃惊的样子,但是阿贾克斯的肚子里还有宝宝——


"担心的话,就出去看看吧,迪卢克前辈。"琴在他旁边说,她眼角泪痕已经干了。


迪卢克有些焦虑地转了转脚尖,他确实很担心达达利亚和他们的孩子(他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这是假的),而且他发誓要保护阿贾克斯,但是——

迪卢克偏过头,琴朝他微笑,她青色眼睛里带着温暖的坚定。


迪卢克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

琴有些惊讶。

他朝琴露出笑容:"我相信他们,而且"


"你需要我。"


琴的脸上露出了很奇妙的神色。丽莎站在一边看的很清楚,哀伤、自责以及仿佛看见了以前的那个"迪卢克"。她知道,她们都很怀念他。

但是现在看来,迪卢克不管有没有变小失去记忆,他一直都不曾改变,没有离开。


迪卢克拉着琴的手,带到桌子前坐下。他没有问以前的事,而是询问了现在的蒙德。

琴说:"最近城里还算得上安定,连小偷都少了一些。毕竟百废待兴,蒙德城现在还没有完全从……那时候恢复过来。"

迪卢克说:"谢谢你。"

他指的是蒙德。

琴的神色逐渐舒缓,甚至露出了一些被夸赞的羞赧。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吵吵闹闹、带着元素攻击的声音自远及近,达达利亚飞奔过来,然后躲在迪卢克小小的身体背后。

"迪卢克,救我!"达达利亚故作娇弱地从迪卢克背后探出头来。

凯亚喘着气,手上还举着风鹰剑,瞪向达达利亚。


迪卢克被两人围着转圈,如临大敌。


凯亚拒绝迪卢克说的和达达利亚和好:今天不管说什么我也不会放过他。

而迪卢克每次回头去看达达利亚时,他又总是一副无辜到了极点的表情。

他神色犹疑,心底知道大概率是阿贾克斯又做了什么,但是又不愿意去质疑他。

只好皱着眉拦在达达利亚面前,却也不替达达利亚辩解。


凯亚看见他的模样,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搓了把迪卢克的脑袋。

"别这幅表情,迪卢克,怎么和你长大之后一样的臭脸。"

他无可奈何地,搓了把迪卢克的脑袋就起身离开。琴,丽莎,安柏在旁边等着他送客。



达达利亚转头看迪卢克因为头发被揉乱而不满的表情,先是嘻嘻笑了两声,自己也伸手薅了一把。然后有些吃醋又有些懊悔,从背后一把捂住迪卢克的眼睛,闷闷地说:"迪卢克,我该对你怎么办?"

迪卢克不知道他又突发奇想什么,无奈地伸手去扒达达利亚的手。

达达利亚低头亲了一口迪卢克的头顶,顺从地松开手。魔咒一般,他低语道:"迪卢克,快点长大吧。"

迪卢克听见达达利亚在他耳边低声预言般:"等你长大,你就会发现儿童时期的梦是最容易破碎的。*"



*达达利亚的邀约里的台词。

落落莓,甜甜花,小灯草(2)

22岁鸭鸭和10岁小迪。

流水账。

忘记发老福特了……


"阿贾克斯,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迪卢克其实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毕竟莱艮芬德家突然出现了一个来自至冬的愚人众执行官,简直格格不入到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他自然地仿佛这里就是自己家。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小落落莓。"达达利亚毫不犹豫地回答。

迪卢克思考了一下,反驳:"那琴和丽莎怎么没有住在这里?"

达达利亚暗搓搓地磨牙:"因为她们有自己的家要去住。"

迪卢克看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了。

达达利亚这时候倒是能瞬间理解他的想法,虽然很想装一下可怜,但是冬妮娅他们都还好好地待在至冬。

他可不愿意假装(即使是假装)自己没有家人。

知道达达利亚其实有家人以后,迪卢克又问:"那你怎么不回去看看他们?他们会想你的。"


达达利亚回答:"因为我在这里还有家人。"


迪卢克环视四周,思索片刻:"凯亚?"

达达利亚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

怎么说呢,凯亚好歹是小舅子,怎么不能算是家人?

看达达利亚的脸色,迪卢克又猜:"艾德琳?……嗯……摩丝?"

他把家里的所有女仆、管家、熟悉的调酒师、甚至是门前的葡萄架都猜了一遍。

达达利亚全部否认了,当然了,小舅子还是不能算主要原因。

他绞尽脑汁猜了一圈没有猜中,达达利亚了一口叹气,然后迪卢克突然恍然大悟:"哦,是我!"


他又沉思片刻,语气凝重起来:"阿贾克斯,你也是父亲收养的义子吗?"


达达利亚:……

他被噎得无语,愤愤地抓起迪卢克的脸颊咬了一口。

"他可不一定愿意看到我。说不准在他眼里,我是一个至冬来的狐狸精。"

迪卢克捂着脸:"?"

"唉,迪卢克,你要对我负责。"达达利亚语气幽怨,"我陪你待在蒙德,还和你造过小孩。"

达达利亚的意思是上床,但是他确信自己就是要说成"造小孩"来吓唬一下迪卢克。而且对一个10岁的孩子直接说什么我们上床做爱过似乎也不太好。

他应该庆幸这时候凯亚不在旁边,不然小舅子保准要和他友好切磋一下,顺带手滑把他冻结也说不准。凯亚对于迷你义兄一直是一种可以说的上是珍惜到小心翼翼的地步了,每天看到达达利亚都是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

"造小孩?!"迪卢克大惊。

他犹豫地看了看达达利亚的脸——或许是想确认他是否撒谎——然后把耳朵贴在达达利亚的肚子上。

达达利亚几乎要捧腹大笑,但是他忍住了。

不过大一号的迪卢克,板着自己那张脸听自己的肚子里是否有小宝宝这个想象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觉得这简直绝佳好笑,必须找一个人分享一下,否则他会因为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么好笑的事情而憋死。

首先排除凯亚,然后迪卢克听不懂也排除,然后艾德琳比起一起笑会用那种"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迪卢克老爷"的谴责眼神看他。冬妮娅他们离那么远,也不太合适。达达利亚琢磨了一圈,突然发现自己茕茕独立在蒙德。

他愕然地意识到,自己被、并且心甘情愿地被困在了这个没有纷争,看似只有岁月静好的囹圄。

迪卢克还在迷惑,突然被紧紧抱住,他听见达达利亚感慨似的说:"迪卢克,你确实应该对我负责。"

"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用鼻音回答:"?"

迪卢克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非常严肃地说:"我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发誓,我会负责的。"

之前达达利亚想尽办法也没有骗到迪卢克的任何一个吻,现在他比起高兴,更多反而是哭笑不得。

迪卢克又问:"所以你是因为孩子才不得不成为最清闲的执行官吗?"

最清闲的执行官,这是达达利亚的自嘲。

"不,只是因为我现在暂时无法以己身作为利刃,为女皇冲锋陷阵。"

现在的他只要拿起冬极白星,就会感觉到恐惧。

迪卢克相比长大,现在要远远活泼的多,也更加直白。

"阿贾克斯,别害怕,别难过。"


……

等到凯亚从外面晃晃悠悠地回来,正好撞见了书房里的两人。

他看见达达利亚窝在小小一只的迪卢克的怀里,迪卢克正拍抚着他的背。

凯亚第一反应是叫骑士团把对10岁的迪卢克下手的达达利亚关进大牢,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歪了。

他挑了挑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达达利亚抱着迪卢克,放在他背上的指尖动了动。


……

"迪卢克,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达达利亚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站在迪卢克门口。

迪卢克眨了眨眼,刚想答应,楼下传来了凯亚撕心裂肺的怒吼。

"达达利亚,你别太离谱!"

他举着西风长剑,眼睛闪着暴怒的冷光,"迪卢克他才10岁!!!"

"冻结吧!"

达达利亚纵身一跃:"等等,小舅子,听我解释。"

"给我安分点!"

"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达达利亚身上没带武器,水刃又容易被连手一起冻上,只好躲闪狂奔。

迪卢克扶着栏杆,左看看右看看,皱起了眉毛。

"阿贾克斯,凯亚!"

两人齐齐停手,迪卢克跑过去,一把抓住两人的手,神色严肃。

"你们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凯亚和达达利亚梗地说不出话,虚伪地互相道歉,眼神里依旧刀光剑影。

"很好!"迪卢克满意地笑了,然后他做出了两人都吓了一跳的举动。

他踮起脚,吧唧亲了一口凯亚的脸颊,又扭头亲了一口达达利亚的脸颊。

凯亚深色的皮肤上居然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红晕,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恼怒。

"迪……义兄!"

达达利亚则是醋的一塌糊涂,对着迪卢克开始撒娇。

"我才是你的老公诶,迪卢克怎么可以同时这样对我和他,也太过分了吧。"

凯亚没顾得上讽刺,他还在一旁宕机。

迪卢克抬头注视着达达利亚,然后笑着踮起脚,用自己的唇碰了碰达达利亚的唇。


达达利亚,熟透了


等到艾德琳来叫他们吃夜宵,迪卢克一手牵着一个宕机人士,把他们安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吃到一半,达达利亚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亲爱的落落莓,今天晚上阿贾克斯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桌对面传来餐刀划过陶瓷盘子的声音,凯亚的脸上挂着核善的微笑。


"不可以吵架。"迪卢克摇摇头。


最后达达利亚还是成功入住了迪卢克的房间,背后是凯亚充满杀意的眼光和艾德琳不同意的注视,他脊背发凉,还是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赢家模样。


迪卢克平时是抱着夜枭团子抱枕睡觉的,他把三分二的床留给了达达利亚,因为考虑了达达利亚比他大的体型。


达达利亚又拉着迪卢克一起"洗香香",但是迪卢克拒绝了,他义正言辞地要求达达利亚必须独立起来,学会自己洗澡。

达达利亚不得不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选择用玩具鸭子代替自己陪迪卢克"洗香香"。迪卢克表示太幼稚了,他才不会玩玩具鸭子。但是达达利亚还是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里混着鸭子的叫声。

夜晚,达达利亚抱着(抱着夜枭抱枕的)迪卢克,鼻子埋在红色的柔软发丝中呼吸。

迪卢克动了动,突然问:

"阿贾克斯,如果你和我一起造小孩的话,为什么你是我的老公?"

达达利亚已经开始犯困,虽然他以为自己会很精神,但是他在迪卢克的气息中昏昏欲睡。

他困倦地思考了一下。

"好吧,我亲爱的落落莓,你是我的老公。"

过了大约不知道多久达达利亚感觉到额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他听见迪卢克有点害羞地说:

"晚安,老婆。"


达达利亚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害羞,于是就装睡。


然后,阿贾克斯真的睡着了。

落落莓,甜甜花,小灯草(1)

是22岁的达达利亚和10岁的小迪。

还有义兄弟cb向。

流水账。



达达利亚很喜欢把头埋在迪卢克红色的发丝里,他总是说,觉得有一股落落莓的味道。

然后他就黏黏糊糊呃赖在迪卢克身上,喊他"我可爱的小落落莓"。

迪卢克会反驳:"我不是落落莓"。然后转过头捧着达达利亚的脑袋喊一声"甜甜花!"然后一个不轻不重地头锤,威胁意义远大于攻击。

达达利亚的身上并没有甜甜花的气味,他身上其实总是带着风的冷和血的肃杀,迪卢克估计只是把他头发的黄色同甜甜花的黄色联想到一起而已。

但是达达利亚不会反驳,他会高兴地说:"好的,都听你的,我可爱的落落莓。"

然后捏着迪卢克,在脸颊使劲亲上两口。

迪卢克一开始还会因为觉得不舒服而挣扎几下,后来只是习以为常地任达达利亚狂亲,虽然他觉得脸都快要被亲下一口肉来。

达达利亚带着迪卢克住在晨曦酒庄,隔壁还住着凯亚,楼下则是爱德琳等女仆。

凯亚放弃了骑士团的工作,现在和埃德一起打理酒庄事务,但是他既没有什么工作的欲望也没有什么调酒的天赋,但是他也不喝酒。他整天带着迪卢克到处去玩,回到天使的馈赠也只是点一杯气泡饮,一杯葡萄汁。后者是给迪卢克的。

虽然达达利亚孜孜不倦的向迪卢克宣扬女皇的英明,但是迪卢克还是喜欢追在凯亚后面问些骑士团的事。

他目前的理想职业是加入骑士团成为西风骑士。

但是似乎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支持。达达利亚和凯亚严肃反对,凯亚声称"宁可你变成酒鬼也不可以加入骑士团"。

迪卢克至今搞不明白酒鬼为什么可以被当做职业和骑士二选一。

达达利亚还在畅想迪卢克加入愚人众,这对义兄弟一个也没有理他。

达达利亚喜欢叫迪卢克"落落莓",而凯亚对他的称呼往往就是"迪卢克"。有一次他苦恼地照着镜子问凯亚:"我真的像落落莓吗?"

凯亚看他真的苦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似乎对达达利亚有那么点偏见"你别听他胡说。"

没有人支持迪卢克的志向,他就自己一个人练习,拿着一把木剑挥来挥去,看起来有模有样。有时候达达利亚会指点一下他,迪卢克有时候觉得他挺厉害,什么武器都会。

每次他夸达达利亚,都会得到达达利亚一堆亲亲。

达达利亚还会告诉他,虽然如此,在大剑方面他也只是一个新手。

迪卢克不太相信,但是他还是选择不反驳达达利亚,毕竟他对于达达利亚的胡搅蛮缠有了很深的体会。


说到这个,就要提起上次他们吵架。

达达利亚其实很少参加愚人众的工作,据他所说,是因为已经上了年纪,嗅到斗争的风声已经不那么容易会感到兴奋了。迪卢克皱眉,反驳:"你一点也不老"。达达利亚又低下头去亲他的脸颊,一边亲,一边嘟嘟囔囔地说:"可是我就是老了,你看,你还这么年轻。等你长成大落落莓,我就是老甜甜花了。"

迪卢克突然觉得自己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击中了。他开始难过,问:"那怎么办?"

达达利亚看他开始担忧,于是乘胜追击:"迪卢克,你是不是在怕我先离开你?我走了,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迪卢克把他头埋进达达利亚的怀里,闷闷地说:"那你不是白等了吗?"

迪卢克说:"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等我长大。"

"我会努力长得更快一点。别害怕,阿贾克斯。"

迪卢克拍了拍达达利亚的背。

然后达达利亚突然就想起来他是怎么长大的了。一夜之间,一场雨,失去父亲,然后骄傲的坚定的太阳一样乐观的迪卢克突然就长大了。

死去的人不可能死去第二次

他感到一阵不可言喻的恐惧,握住迪卢克的手——上面布满他练剑留下的茧——他亲了亲迪卢克的指尖,又亲了亲迪卢克的额头。

达达利亚说:"你可不可以慢一点长大。"

迪卢克看着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然后摇了摇头。

他说:"别害怕,我长大之后一定会保护你。"

达达利亚突然站起来,迪卢克从他的腿上滑下去,差点坐到地上。

他看起来很生气,但是又不想对迪卢克发脾气——毕竟他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达达利亚只是气呼呼地踱来踱去半天,说:"你凭什么保护我。"

然后一头雾水的迪卢克被达达利亚抓着手腕去外面"对决",达达利亚手上拿着一把木弓,又丢给他一把木剑。

"来一局,迪卢克。"他的语气很自然。

迪卢克没有辩驳,接住了木剑。

达达利亚用水凝成箭支,瞄准迪卢克的眉心。他没有手下留情,迪卢克左支右绌,很快就输了三局,气喘吁吁地怀疑人生。

达达利亚眼神里没有光:"弓是我最不擅长的武器,如果你连这都打不过,凭什么保护我?"

达达利亚把木弓丢在地上一脚踩碎,朝迪卢克伸出手。

迪卢克被气到了。

他抱着剑扭头跑了出去。


……

等凯亚好不容易找到迪卢克,却发现他在克利普斯的墓前哭鼻子。

凯亚有些恍惚,他很久没有看见迪卢克哭了。似乎记忆里的人都被美化,只记得很久以前自己在哭,然后迪卢克在安慰他。

仿佛迪卢克一直很坚定。

尽管事实是迪卢克小时候经常哭。

"义兄,你在干什么?"他走过去,坐在迪卢克的身边。

迪卢克抽噎了几下,回答:"我想父亲了。"

凯亚哦了一声,听迪卢克说自己多想父亲。毕竟迪卢克变成10岁的模样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对于凯亚他们而言,克利普斯是早就留在了过去的人,被记忆重刷的零碎起来。

而对于10岁的迪卢克而言,他一夜之间失去了父亲。

一个人不能够死去两次,是因为他不能够第二次活过来。

迪卢克这样的状态,和第二次生命没什么区别。于是他的世界里,克利普斯也死掉了两次。

天色慢慢变得暗沉,墓园里显得阴森起来。

凯亚说,义兄,我们该回家了。

迪卢克支支吾吾半天,说自己在生阿贾克斯的气,不想看见他。

对于迪卢克不想看见达达利亚这件事,恐怕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凯亚更高兴了。于是凯亚说别理达达利亚,我们去低语森林逛一圈。

然后凯亚抱起迪卢克,让罗莎莉亚替他接班,高高兴兴地朝低语森林去了。


迪卢克果然很喜欢森林里会发光的小草。


"这叫小灯草,可以为路过的旅人和动物们照明方向,但是只会在没有下雨的夜晚发光。"凯亚告诉他。


"那下雨天怎么办?"迪卢克问。


凯亚说:总有人会在夜晚照明,不管是否会下雨。


然后他们一人采了一支,慢吞吞地走回酒庄。等到了的时候,迪卢克已经累地在凯亚背上睡着了。

爱德琳和焦急的达达利亚站在门口,女仆长看见他们,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

她说很久以前,两位少爷也是这样回来的,只不过是精疲力尽的迪卢克背着睡过去的凯亚。

达达利亚小心翼翼地从凯亚手里接过迪卢克,但迪卢克还是醒了。

他一路上一直握着一株小灯草,庄重地别在达达利亚的衣领上。

"我不要当落落莓了,阿贾克斯。以后我要当可以在雨夜也发光的小灯草,然后照亮你们。"

说完很帅气的话,他终于不堪疲惫,在达达利亚怀里彻底睡过去。

达达利亚沉默地看着睡过去迪卢克。

"他总是这样,没人劝得了他。"凯亚耸耸肩,看似轻松地说。

"确实,不愧是我的伙伴。"他突然释然了。

并且突然从迪卢克为了救他差点死掉的事故中释然,并且感觉到了一种火焰燃烧一般的希望。